清明时节一束花

 

孙永安

 

2006年第一期的《北外老年》刚刚编辑完毕,就听到老马同志去世的噩耗,我还有些不太相信,前几天他还坐着轮椅,到《北外老年》的“编辑部”来找我,我们还约定,下一期“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八十五周年”专刊时他还要写一篇文章,我答应帮助他完成。

“我现在一写字手就哆嗦,还总是提笔忘字。”老马坐在轮椅上,用他那带有邢台口音的话对我说。

我说,您不用动手,口述就行,过些日子时候到您家去,您说我记,写好了您再看看。他高兴地说:“行行,那太好了。”当时他还想跟我多聊会儿,我因为还有许多事情,没来得及听他再说下去,就匆匆离开了。

谁知,这竟是我和他最后的一次谈话,刊登在《北外老年》上的那篇文章也成了他最后的遗作!

我认识老马是刚到附校不久,听说他很爱下象棋,时常跟我们一些年轻的教师“杀”一盘,没什么领导的架子。文革中,他也和其他“当权派”一起被打成“牛鬼蛇神”,略有不同的是,红卫兵对他和老曾(曾远辉)还算比较客气。当时红卫兵把一些资本家给关在和平门附校操场边上的防空洞里,其中一个人不堪忍受,夜里上吊自杀了。红卫兵让几个当权派去抬死尸,有人害怕不敢抬。马占忠自告奋勇:我来!他帮着把死者抬上来,让车拉走。事后,有“小将”问,你不害怕死人么?他说,打日本鬼子时,那死的人多了。这算什么!“小将”们由此对他产生了敬意。

外附西迁之后没几年,外语学院就从湖北迁回来了。房子紧张,他便张罗着给附校跑地皮,想另外再找个地方建附校,但这个愿望始终没有实现,他就调到东院搞人防去了。离休后,我们见面不多,等搬到十二楼,倒经常见面了,夏天常常见他穿件“老头儿衫”领着生病的外孙在院里遛弯儿。

他知道我笔头比较快,也好求,就让我帮他修改东西,我曾想帮助他,把过去的战斗经历写出来,搞得有点儿“文学味儿”,然而始终未能成文。在他八十大寿时,请了许多人,学校的有关领导也去了,他嘱咐我也去一起“热闹热闹。”我给他写了首诗,还为他拍了一些照片。那时,他的脚还完好。后来,他的脚被截去了一只,我再见他时,就已经坐在轮椅上了。天气暖和,他就出来晒晒太阳。见了面,他很乐观,没有一点颓丧的样子。去年,逢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他又找我写东西,但没找到我,只好另请人帮忙。事后,他还很遗憾地说:“怎么也找不到你,电话又打不通!”(因为我家的电话号码变了两次)。

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大会上,他和一些抗日老同志上台,接受国家统一颁发的“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年纪念章”,我上去为他们照相,照片登在了《北外老年》上,还摘录了他的一段回忆文字。离退休处把他们这些老同志的照片放大,制作了几块展板,放在橱窗里。我不知道老马是否也看到了——他一定会去看的。我或许想象得出,他坐在轮椅上高兴的样子。

当然,人无完人。

在人生的旅途上,会面对各种事情,应为之而不能为或不应为而为之的事情很多,方寸之间的把握也许就在那短暂的瞬间。

八十五岁高龄的老马走完了他的一生。

愿仁厚的天地安息他的灵魂,休息吧,老马……

 

200645日清明节

   


  

2006.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