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见到过的清朝未代皇帝

—爱新觉罗·溥仪

 

马小卫

 

六十年代,孩子们最高兴的时候就是过春节。不仅可以得到压岁钱,还可以随大人出门拜年,转几家回来后,兜里装滿了糖,瓜子和花生。全年吃的最好的是年饭。那水平,在现在可以说天天都是过年。按照北京的风俗,大年初一是不能出门的,早上天还没亮,就被大人叫起来,梳头,戴蝴蝶节,穿上新衣服新鞋,吃了早饭,从8点开始,登门拜年的人开始络绎不绝。

那是一九六一年的春节大年初一上午,我家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是给我父亲拜年来了。我父亲那年在全国政协任职。我家住在全国政协的大院里。他脸膛黝黑,身材高大,有点驼背,戴着黑框眼镜,穿一身藏青色的棉衣棉裤,头戴护耳卷上去的黑色棉帽,脚穿大头棉鞋。手戴一付深兰色的棉手套。这位父亲让我叫溥伯伯的人,一进门就作长揖,短揖,行大礼,嘴里连说恭喜,恭喜。他不苟言笑,非常认真的样子。他走后,快到中午时,拜年的人逐渐散去,才发现椅子上多了一副棉手套,那手套又大又软。回想起来是溥伯伯落下的。父亲叫我赶快给他送去。

听大人讲,这个溥伯伯曾经是万人之上的清朝未代皇帝爱新觉罗·溥仪。历史是如此的捉弄人,曾经一言九鼎,人见都要行三拜九叩头大礼的皇上,如今沦为挨门给领导拜年的庶民。他特赦后,暂住在政协大院的宿舍里。我拿着棉手套,按大人说的地方,来到办公区主楼右配楼,这是一座两层木结构小楼,溥伯伯住在一层楼梯边的一间小房间里,也就12平米左右,屋内陈设非常简单,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张写字桌,一把木制椅子,左面墙边是一个书架,上面放着很多药瓶。予示着房主人身体不好。那个年代,孩子们会抢着玩一只小玩具熊,娱乐就是跳间,弹玻璃球,拽包,抽陀螺,男孩有一把滋水枪,就相当得意了。溥伯伯很喜欢大院里的小孩,他己不能象在皇宫里那样随意赏赐了,当时不论赏个什么在后来都是国宝啊。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这个溥伯伯确实被无产阶级革命革的一无所有了。据说他被冯玉祥逼出宫时带的几百箱的故宫国宝,大都在逃往前苏联时交出去了。世事沧桑啊。他实在没有什么可赏的,以至于那年把软塑料的空药瓶送给小男孩们滋水玩就是他的乐趣了。我把手套交给他,他竞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套丢了。他拉着我的手说:小妹妹,谢谢你。

从那以后,我经常在大院的主楼前看见他在接见外宾,一张藤桌两边,两把藤椅,他和外宾坐两側,记者在照相。与当年在故宫接见洋人的派头,己今非昔比了。他己全然没有王者风范,己被共产党改造成一位彻头彻尾的平民百姓。唯一不同的是,他是未代封建王朝走向灭亡和中华民族遭受日本侵略苦难的见证人。也是封建帝王被中国共产党改造成新人的典范。

他每次见到我时,也总和蔼的称我为小妹妹,我称他为伯伯,这种称呼简直怪的无法跟万岁爷论辈份了。

一九六四年,我家搬家了,他也因结婚而搬出了政协大院。从那时起,就再也没见到过他了。一九六七年夏天,我随中央统战部大院女篮球队和全国政协大院女篮在政协大院篮球场比赛时,意外地看到了传达室旁的布告栏中登出了爱新觉罗 溥仪因患肾病去世的仆告。心里非常难过。我再也见不到那位叫我小妹妹的溥伯伯了。

      以上是一个11岁的女孩所见到过的末代皇帝溥仪。

       我后来读过很多关于清朝历史的书籍,尤其是贾英华写的未代系列丛书,对溥仪的悲剧一生有了进一步了解。他从三岁登基当儿皇帝开始,清王朝己处在风雨飘摇,内忧外患,人民处于苦难深重之中。封建王朝的衰败是历史的必然,任何阻挡历史前进的人,只能象螳臂挡车,自取灭亡。历史是无情的,任何人的功过事非,都随盖棺而论定。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他无论如何想象不到的是,在他的身后,无数文人墨客写他的书,編剧和导演将他拍成电影,搬上舞占。他的名字和那段历史永远不会被人忘记。

  

                         00六年五月十一日于杜阿拉


  

2006.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