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注定当演员
袁
苑
我当演员30年了。
当初我是死气白咧地缠着崔嵬伯伯，让他带着我拍电影。
可能崔伯伯是被我的执着打动了，让我在他导的《风雨里程》里演一个“四人帮”的打手。由于年事
高、和文革中的积劳成疾，这部片子成了老导演崔嵬最后的作品，可是我的第一个角色，（这是我一
生的骄傲！）为了这得来不易的的机会，也为了不让崔伯伯失望，拍摄中我特别认真，我明白：机会不
会有第二次！片子公演后，很多人觉得我演得还可以，不象个“生瓜蛋子”，也真的，第一次站在镜头
前，要说一点不紧张那是瞎说！在片场，虽不象老演员那样有经验，但我并不陌生，我感觉很好，我认
定：我和它“有缘”！
我周围的人为我高兴的同时，都认为我不可能成为职业演员，也就是“玩票”吧，或者是为了离开我那
个又脏又累的“钣金工”。当时的年轻人不象现在的孩子，想当演员的虽不少，可没几个做明星梦的。
那时我在一个国营的汽车修理厂当钣金工，也算挺不错的岗位呢！可我不愿意、不喜欢！离开“钣金工”
嘛，我承认：有！但我想当演员，更想当明星！这是我从小的梦啊！（当然没敢和别人说过）
从小我就是个好孩子，老革命的父母对我们几个孩子要求很严格。小学一年级时因为学习好、守纪律、
听老师的话而早早带上红领巾，也因此在二年级时能在全北京的孩子中千里挑一、万里挑一地考上了外语附
校，那可是个培养外交官的学校呀！我们当时住校，老师对我们管理要求得很严格，比普通学校多很多课，
学习进度也快，能上这个学校的孩子个个优秀，虽然紧张，但是同学们学习、生活在一起特别充实。在班上，
我喜欢表现自己，反正自觉不自觉地希望引起大家注意，不是出个“怪声”，要不就接个“下茬”，大家哄
笑， 我挺得意，不是有句老话，叫“人来疯”吧？！1964年我们去颐和园春游，全班一起合影，同学们正
正经经地或站着，或坐着，面向镜头微笑，只有我，故意侧着身、侧着脸，做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其实什
么事都没有，心里高兴着呢，就为让人看着和大家不一样！
至今大家都还记得，四年级的一天，晚自习后，离回宿舍睡觉还有一会儿，那天下雨，我就和另一个男
生商量了一个恶作剧，记不清谁是导演，反正我是主演。我们俩假装热情地叫了几个女生，他给她们讲鬼故
事，我在教室外边穿上一件雨衣，还戴上帽子，做效果。也巧，他绘声绘色的时候，我把脸贴在门玻璃上呲
牙咧嘴做鬼脸，还把手用红墨水、绿水彩染成血淋淋、绿莹莹的样子，从门口伸向她们。这时一道闪电，面
对着门的女生一眼看见了我，当时就吓昏过去了！这下我们俩可吓坏了，呆在那里不知所措，茫然地看着老
师和同学们七手八脚地把她弄到校医室。后来学校、班里，老师、同学一通批评，我们做检查倒还没什么，
最惨的是星期六回家我老爹把我一通臭揍！虽然害怕，虽然挨打，我心里还有一丝得意：我真演那么好，能
把她吓成那样！因为那个女生平常不是胆小的。这事过去40多年了，至今那女生还不依不饶：“你不知道你
那张大扁脸多可怕！”那时咱不懂什么叫“潜质”，今天看来，我就得当演员！要不，糟践了！
我们当时在学校除了学习，还有各种各样丰富多采的课外活动，其中为配合外语学习经常排演一些节目，
多数是外语的歌曲、话剧、表演唱什么的，只要分给我角色，我都很高兴：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至
今记得我曾在《白雪公主》里演七个小矮人之一；表演唱《光荣的八大员》里的理发员等等。那时侯表演
可认真了，不仅在学校演，还经常去外语学院和大学生们联欢，我们的节目特受欢迎！这种演出让我们见了
世面，锻炼了我们的自信，在多少人面前敢上台、敢张嘴，以至后来在水银灯下我很放松和这时的锻炼不
无关系。因此，7年的外语附校生活留给我们的不仅是知识，还有做事的认真和做人的真诚以及同学之间兄
弟姐妹般的感情。几年前，北京电视台邀我和导演夏刚做一期《老同学大联欢》，节目的前期准备是编导
单独找同学们，按照节目组要求事先我们不能见面，我也不知道现场会有哪些同学来。到了录制那天，没
想到来了那么多——几乎在北京的我们班同学都来了！有的人毕业后几十年都没见过，当场我毫不犹豫地
把他们的名字一一叫出来，这里边，有司局领导、部队干部、专
视，还都认真地打扮一番；我们的老师因为要单独出场，所以一个人在一间屋里等了两个小时。录一场节
目需要很长时间，当时是夏天，但现场的冷气太足了，以至
进场，等录完节目都快11点了，大家饥肠碌碌，又冻又饿，可是我们配合默契，出色地做完节目，别人都
特羡慕我们，也让我深受感动！
因为严格的选拔和正规的教育，外语附校是个人才辈出的地方。同学中不乏各行各业的精英：有部
级领导、名作家、诗人、律师、老板、名主持人……，我发现：同学中，当演员的没几个；而且，很多同
学老师都没想到我能做演员，还小有名气，这点让我挺得意！可别光看贼吃肉，还得看贼挨打呢！干了这
行知道了：演员不仅需要脑子，还需要体力，工作强度一点不比“钣金工”差！而且工作、生活没有规律。
角色不仅“扮演”，更需要“创作”，成功的创作不仅是知识的积累，更是演员生活的积累。
我刚演戏的时候，正是文革刚刚结束，多年的压抑之后文化界出现了一片繁荣，我赶上了，拍了一
些片子，那时对演员也没有特别高的要求。随着这段繁荣的消退，影视界出现了低谷，我又赶上了，也
就在那时，很多红极一时的演员也销声匿迹了。我不例外地到了低谷，几乎冬眠了（正好，我属蛇）。那
时侯，我很失落，很犹豫，想“逃跑”。但骨子里不甘人后和对演员的热爱让我平静下来，必须充实自己！
那个阶段我看了很多书，没数！从小，我们学校同学就有读书的好传统，班上哪个同学有一本好书一定是
全班分享，规规矩矩地大家排队传看。爱读书也是我一辈子的爱好。在那段时间，更是如鱼得水般地、系
统读了不少书，其中包括《莎士比亚全集》、《司坦尼斯拉夫体系》等有关的理论教材及各种专业书籍，虽
然我这辈子的遗憾是没机会上大学，但是这个阶段的理论充实让我受益匪浅，使我在后来的表演中从有意、
到自觉地去着重体会角色的内心活动，因而在角色把握上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赫塞说过：演员是最荒谬的工作，因为演员身体里有无数的灵魂！
我庆幸我做了30年的演员！这30年，我体验了众多的行业、不同的人生，这是别的职业做不到的！我
庆幸：至今仍有戏演，仍有片约，这就是说，观众、导演还认为我行！我不去考虑角色大小，镜头多少，
大小多少我都高兴！因为，我仍象年轻时那样渴望新角色
有谁说过：干自己喜欢的事是幸福的！
我说：干自己喜欢的事，还能挣钱养家是更幸福的！
至于年轻时的明星梦，我也早不是做梦的年龄了。演戏，是我的工作，我的职业，我得有始有终。
这辈子我还没演够呢！我觉得我就是天生当演员的料！
我爱表演！我就是喜欢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