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眼 中 的 新 疆

                                     周玉琴

 

引子

我的《摩洛哥之行》一文在“外附人”网站刊登后,我与编辑部负责人李风通了电话以示感谢。在电话中李风向我约稿,希望我能写一写新疆,这我没想到。我虽在新疆生活了三十六年,却从未有过写新疆的念头,因有不少大作家,知名记者都写过新疆,总觉得无需我这样的小人物再写。但经李风这么一说,倒也动了心,想试着写一写,也就应了下来。我想全北外附的同学中恐怕只有我一人在新疆,而内地的同学又都想了解这个遥远的西域省份的人情风俗,我就把自己眼中的新疆,新疆人,自己的感受写出来,岂不挺好,于是我动笔了。

                     初来新疆

对于内地人来说,新疆是那么偏远,神秘。1969年底我第一次踏上新疆这片陌生的土地。我这个自小在北京长大的女孩乍一来到新疆,眼前的一切是那么新奇,好像出了国。放眼望去都是我从未见过的土坯房,外面刷上土黄色的颜料,广播里播放着欢快的维吾尔族音乐,街上行走着穿着各种民族服饰的人群,说着听不懂的民族语言。乌鲁木齐市(原名迪化)(蒙语——美丽的牧场)是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首府,但在当时城市建设很差,全市只有一座高楼,就是位于反修路(现改为友好路)的“八楼,老百姓习惯这么叫,其实叫昆仑宾馆。这座八层宾馆在当时可是赫赫有名,是乌鲁木齐的象征,也是乌鲁木齐人的骄傲,政府的重要会议都在这儿召开。所以现在听到刀郎演唱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里提到的“八楼”2路车站时感到那么亲切。那时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当时市内街道基本上没有下水设施,一下雨,街上就发大水,路边齐腿肚深的水像淌小河,而人们没有什么雨具,很少有人打伞,都是头顶件衣服什么的满大街乱跑,像我这样打着伞还穿了一双彩色的漂亮雨靴的人几乎看不到。我曾问过关于下水道的问题,回答是乌鲁木齐原来很少下雨。我不知道应用相当于北京的几十年代来打比方,因我从小没见过土坯房,也没见过没有排水沟的马路。

                新疆人的消费观

      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九二年邓小平南巡讲话发表以后,新疆也同全国一样,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随着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我明显地感觉到了新疆人的思想意识,精神面貌在改变。来过乌鲁木齐的内地人都会为新疆人的消费感到吃惊,每当夜幕降临,站在大街上四处张望,周围的酒店,饭馆全都爆满,人们穿着入时且具个性,这与当地人的收入状况好像无法吻合。新疆人的收入低是无可争辩的事实,而这种现象的产生是与新疆人的消费观分不开的。有人曾打比方说内地人收入一万可能只消费一千,新疆人可能收入两千消费一千。新疆人的消费指数在全国排在前列。新疆人的消费观念放得开,追根求源的话还是与当地民族相互影响的结果,尤其是受维吾尔族(下面简称维族)影响。他们在传统上没什么存钱意识,有钱就花,花完再说。七,八十年代,政府每年都给南疆贫困的民族村发放救济款,可每次领到这笔钱后,大多数家庭不是计划着使用,而是像过年一样赶巴扎(集市),买这买那,很快就把钱花光了,生活又恢复老样子。我还听一个朋友讲他厂里工龄买断的事,买断的钱太少,大家不愿意,正当汉族职工坚持都不领钱,向上边提出增加买断工龄金额时,民族职工却不这样想,他们都把钱领回去了,还拖着维语腔调的普通话说:给钱为啥不拿呢?花完再要嘛!汉族职工听了哭笑不得。维族人在全国各民族中论长相,论身材都是一流的,他们多少年来很重视穿戴,出门串亲戚,办喜事都要穿得漂漂亮亮,而且爱戴许多首饰,珠光宝气,两手戴满戒指的妇女随处可见。在新疆生活时间长了的汉族人也入乡随俗,爱打扮,舍得花钱买衣服,不光是年轻人,中老年妇女也一样,出门大都勾勾眉,点点唇,显得美丽而精神。这在新疆是很自然的事,可到了内地一些大城市却不尽然。我的一位女友去深圳给女儿带小孩,那位女友虽年过五十,但人长得漂亮,留个长辫,又做过眼睑手术,看上去很显年轻。谁知到了深圳遭到女儿责怪,让她把长辫剪成一剪刀式的农村妇女头,也不让她涂什么口红之类,说什么深圳像她这个年龄的妇女都是这样。我们听了后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深圳是个新移民城市,哪来这么多清规戒律!其实在内地不少地方都有这种现象,传统积淀太多,活得太累。

                     新疆人的性格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很欣赏这句话,因为它富有哲理。一个地方人们语言、性格、体质、意识、做事风格的形成无不与这个地方的水土风俗有关,新疆也是一样。新疆地域辽阔,凡来过新疆的人都惊叹新疆的大,说什么不到新疆不知中国之大。新疆有冷峻的山峰,浩瀚的沙漠,碧绿的草原,苍黄的戈壁……,在这块神奇的土地上生活的新疆人形成了自己特有的性格:热情、豪爽、宽容、浪漫。新疆人淳朴、老实,做生意讲究诚信,虽然灵活性不够,但内地商家都愿意与新疆人打交道。维族人做生意历史悠久,从丝绸之路开始至今已有两千年历史了,

他们做生意诚实是有名的,虽然早已淘汰了几十年前把树踹一脚,掉下的果子一毛钱;把杏子吃完数杏核算钱的原始做法,但在当今市场经济的大潮中,尔虞我诈奸商比比皆是的现状中,维族兄弟做生意仍不改初衷,讲究诚信,卖东西不缺斤少两,让许多汉族商贩汗颜。

新疆是个外来人口集散地,除本地少数民族外,汉族人在这儿没有形成以内地哪个省份为主的势力,相对上海,广州等地,没有排外倾向,一些生意人在这儿觉得心情舒畅。新疆人不善言辞,尤其是男人性格豪爽,阳刚。在新疆,太油嘴滑舌的人反而让人缺乏信任感,被称为“套客”,意思是光说不做的嘴把式。新疆女孩也是如此,她不会像南方女孩那样温柔,说那么多甜蜜蜜的话,但她会拿出行动为你做事情,她们常把港台男人说话叫“娘娘”腔。我认识的一个小伙子去上海出差,在大街上看到一个二十来岁的上海女孩挽着一个当她爹都不为过的外国人得意忘形的指手画脚,他实在看不下去,在与女孩擦肩而过时厉声甩了一句“看你那个样子!那女孩顿时安静下来,旁边一位上海中年妇女无奈的摇头说“现在的上海女孩都这样……

我还听说一件事,4个内地人包车去阿克苏,一位温州女士在车上不停的打电话告诉家人到哪了,不断用各种方法试探司机,表现出对司机的不信任,怕把她拉到黑店。一开始司机还耐心解释,到后来脾气上来了,就叫“大姐,你不要把新疆人想得和内地人一样,我们新疆人不干这样的事。”最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那位女士心里可能只有感动。像这样的故事在新疆不是什么新鲜事。新疆人待人热情大方,亲朋好友聚会争着买单的情景常常可见,有人甚至打肿脸充胖子。当今,在改革开放,市场经济的大潮中,人们变得越来越圆滑,虚荣,势力,而新疆却民风淳朴,相对内地经济发达的省份可能被看作落后,“土”的象征,我倒觉得能保持这种很少污染的淳朴民风是很难得的,她是一种美德。生活中最能打动人心,给人留下深刻记忆的往往是最朴素的东西,应该珍惜。前几年曾流传一个笑话,说有几个南方人想到新疆发展,但对新疆市场情况一无所知,就派一人前来考察,三天后这人发回一份只有6个字的电报:钱多,人傻,快来。茶余饭后,新疆人津津乐道的说着这个笑话,并没因说新疆人傻而不高兴,这就是新疆人的性格。

                      新疆人的语言

我这里说的新疆人的语言主要是指当地汉族人讲话的特点,也就是当地的方言。新疆话听起来与甘肃话很相似,又受民族语言的影响,形成了自己的风格。新疆话发音重,听起来比较生硬,不流畅。我刚来时听新疆人说话觉得有点凶,声音大一点好像在吵架。生活中新疆话有不少倒装句,也就是把主语放在谓语后面,如:饭吃了没有?在新疆问路,若问到不太会讲汉话的民族同志,那就有意思了,他会热心的指给你要去的地方,“那……达。”你要根据他声音拖得长短来判断路的远近,声音拖得越长说明离这儿越远,反之则近。新疆方言“内地”叫“口里”,这个“口”的划分应该是以嘉峪关为界,把馒头叫“馍馍,“傻子”叫“勺子”,已婚的维族妇女叫“洋缸子”,维族小男孩叫“巴郎”。我这都是音译,没有字典可查。新疆人虽然不善言辞,说话却很有幽默感,语言表现力也很强,大家在一块儿聊天常常是笑声不断。随着全国推广普通话,现在城市里基本都说普通话,尤其是年轻人,毕竟要与全国各地来的人打交道,语言沟通是非常重要的。

                        新疆的小吃

说起新疆的小吃禁不住让人流口水。先说这烤羊肉串吧,可能是因陈佩斯在春节联欢晚会上表演了小品“卖羊肉串”的缘故,口里人没来过新疆也都知道烤羊肉串好吃。到底有多好吃,这是形容不出来的,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必须亲口尝一尝。说起羊肉串的魅力我可有个真实的故事:我的同班同学黄刚(现住巴黎),去年回国时给我打来电话,说有时间想飞新疆一趟,而吸引他来的原因不是新疆的风景,而是因听一位德国朋友说来新疆吃烤羊肉串,不知里面放了一种什么调料(孜然),简直是世上最好吃的肉,他每次都吃几十串,把黄刚馋得垂涎三尺,也想早点领教一下。除了烤羊肉串,清炖羊肉也是新疆饮食的代表作。清炖羊肉又是另一种风味,清清淡淡,原汁原味,让许多来新疆前信誓旦旦不吃羊肉的女士自食其言,不仅吃了清炖肉,连肉汤都喝了,“一吃一个不言传”,意思是好吃得都顾不上说话了。这时,你才懂得老祖宗当年创字,“鲜”字为什么是由“鱼”和“羊”组成的。

新疆的大盘鸡是近十几年开发的新做法,很受新疆人欢迎。其实做法不难,把鸡跺成大块,用油炒干,放入好多干的尖辣椒,洋芋块和许多调料,加水炖,汤快收干时出锅。鸡吃完了,把宽宽的抻面往里一拌,那个味道,可能又是一个“一吃一个不言传”。有的老外吃后说,什么肯德鸡,这个鸡那个鸡,大盘鸡把它们全盖了。新疆的名吃还有抓饭,拌面,薄皮包子,馕,凉皮等等,就不一一细说了。

总之,新疆的饮食基本上离不开羊肉。在新疆多年的汉族人也入乡随俗,许多人都改变了吃大肉(猪肉)的习惯,酷爱吃羊肉,一星期不吃个羊腿,胃里空落落的,睡不好觉。新疆人聚在一起,必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吃得潇洒,喝得痛快,但往往自控力差。口里人喝酒的理性值得学习,毕竟酒喝多了,即伤身体,又煞风景。

 

新疆人的快乐观

来过新疆的口里人都会感到新疆人活得挺高兴,正如一位记者所写,走在大街上的人们自内向外透露出一种满足感,这在国内其他城市不多见。按说新疆地处偏远,经济发展落后,老百姓收入又不高,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种精神状态呢?这牵扯到一个快乐观的问题。快乐观的定位是与人的欲望高低分不开的。新疆人之所以能这么乐观的面对生活,是因为他们没有太高的欲望和过多的奢望。可能有人会说这是因为新疆封闭造成的,其实不全是这样。新疆人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早在七、八十年代,坐火车到北京、上海要三天三夜,新疆各大国营企业出差到内地学习取经的人恐怕不比内地少,那时北京人没去过天津的还大有人在吧。改革开放以后,出国考察的管理层,公务员数不胜数,为什么还是没有改变原来的味儿呢,还是那句话: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每个人对幸福、快乐有自己的见解。有人认为躺在五星级宾馆的床上就比躺在蒙古包快乐,坐宝马比坐“驴的”(带有遮阳篷的敞蓬马车或驴车,车板上铺着毯子,乘客沿周边面向外坐,可以观光街景,大家笑称“驴的”)快乐,而有人倒觉得越是贴近大自然,原生态的生活是最快乐的事情。在青松覆盖,遍地野花,山泉流淌的山里,晚上寂静得像到了外星球似的没有一点儿声音,天是那么清澈,躺在蒙古包里可以感觉的泥土和花草的气息,呼吸的是城市里没有的潮湿的空气,这里没有污染,一切都是“绿色”,难道这不是一种彻底释放的快乐吗。也可能越是贫穷的地方对幸福的期望值越低吧,世界权威组织对许多国家进行幸福指数调查,结果出人意料,印度恒河两边在我们看来是贫民窟的居民幸福指数最高,而世界七大富国幸福指数都排在后面。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金钱不能代表一切吗。

新疆少数民族性格开朗,豪放,简单,不像汉族人那么攻于心计。按说他们做生意也有两千年传统了,可他们并没有那种干什么先把摊子铺开,架势拉开,要多大规模,而是能做大就做大,做不了大生意小生意也不放过。在二道桥(少数民族商铺集中的地方),你可以看到有的维族妇女头上顶条毛巾,衣服之类的东西在叫卖“拜拾块,拜拾块!”(五块)在巴扎上,也可看到有的民族老乡挎着篮子装些鸡蛋,或用方巾兜几块酸奶疙瘩之类的东西坐在路边,边聊着天,边吆喝着,他们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卖了更好,卖不掉再兜回去。这看似小打小闹,但总比那些大事做不来,小事又不做的人强,好在那种心态。

新疆是个歌舞之乡,生活在这里的少数民族能歌善舞,他们好像是天生的舞者,无论老少都会跳,尤其是维吾尔族。在乌鲁木齐,吐鲁番等一些城市有时你可以看到在路边,在葡萄架下,随着麦西来甫音乐的响起,几个维族人欢快的跳了起来。有时甚至没有音乐,没有手鼓,只有自己口中恬然自得的哨声一个维族小伙子在饭铺前搭起的凉棚下,借着一盏刚刚发出光亮的灯下,跳起优美活泼的维族传统的民族舞蹈,只有灯下几个忠实观众动情于中,幸福欢乐的微笑着。他们跳舞不需要有什么理由,只是高兴,想跳。就像歌中所唱“想唱就唱”,这里是想跳就跳。在这种氛围的熏陶下,汉族人也都喜欢学跳民族舞,包括本人,音乐一响,脚底板就发痒,也想跳两下。

 

新疆旅游

随着全国旅游热潮的兴起,新疆旅游业也一年比一年升温,这是大家早预料到的。内地该玩的地方都玩得差不多了,猎奇的心态把人们引向神秘的西藏与新疆。新疆的确值得一游,新疆民歌中唱的“不到长城非好汉,不到新疆你真遗憾”,说得不错,作为国人,不来趟新疆不能不说是件憾事。关于新疆的旅游业,关于新疆景点的介绍,现在资料很多,我不想多讲,我只想说说自己旅游的点滴体会。同样的风景,玩完了,会有截然不同的感受,比如天池,吐鲁番,有人说,天池是一洼水,吐鲁番的交河古城是黄土堆,有嘛玩的。对这种说法我不想做任何评论,各有各的看法嘛。今年6月初,我的同班同学宁巩、白莹莹夫妇从摩洛哥回国办事,专程来新疆看我。他们是第一次来新疆,我自然要带他们看看新疆的景色。可是时间太紧,只能到最近的天池,吐鲁番看看。其实作为景观,他们来的正是时候,吃瓜果有些早。我们去天池那天,头天夜里下了场阵雨,第二天上山,感觉挺凉,空气特别新鲜,游客还不算多,见了几个港澳旅游团。天池海拔1900多米,初夏的天池,周围的山上被青松野花覆盖,上面还留有雨露的痕迹,露出深浅不同的颜色。高大、翠绿的塔松上挂着无数个玫瑰色的开着花的松塔,那真叫美,是我见到过的世上最好看的圣诞树。天池的颜色最耐人寻味,一眼望去通体透明,像块宝石,把周围一切景物都一尘不染的倒映在里面,我也说不清是蓝还是绿,用碧绿形容可能还比较准确。天池,传说是王母娘娘洗澡的地方,的确就是那么一大池一眼望穿的冰凉的干净的雪水,简单极了,然而这美却不是一言以蔽之的。有人把天山看作是新疆伟男人的化身,把天池看作是新疆美女人的化身。还有人把天池形容成新疆大地的眼睛。

吐鲁番的景色与天池反差很大,基本色调是土黄色。火焰山名不虚传热得烤人,导游还说我们有福气,天气凉快,可见平时热成什么样了。我们几人走在两千多年前古城的大道上,兴致勃勃的看着各处遗址的介绍,照着相,我总感觉自己亲临在几千年前的古城中是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正当我想入非非往古城深处走去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景象出现了,在远处黄土与兰天相接处两位身着艳丽民族服装的少女边说边笑翩翩向我们走来,我们一下惊呆了,向前后望望除了我们再无他人,难道是古城美女还魂了?宁巩、白莹莹赶快拿起相机留下这珍贵的镜头。两位女孩从我们身边走过时向我们打招呼,我们才意识到,哦,是两位导游小姐,真太有趣了!在吐鲁番我们还参观了坎儿井,葡萄沟,展览馆等几个国家重点保护文物,展览馆里的千年干尸,镇馆之宝巨蜥化石骨架都值得一看,遗憾的是不让拍照。两天玩下来虽然有点儿累,但感觉不错,很尽兴。

其实玩的效果好坏与人有关系,有的人天生不爱玩,到哪儿都懒得动,没兴趣,眼前全是景他也看不到,还吃不了苦,就爱在房子里吃饭聊天,与这样的人出去玩哪能有情趣。旅游最好是自驾车游或在旅行社包车自己设计路线游,再找上几个趣味相投的朋友就更有意思了。新疆地域辽阔,常常是赶一天路看一个景,漫漫长途,那种孤独感挺让人难受的,有几个伙伴就不一样了,一路上说说笑笑,很是开心。一些没有经验的游客往往只关心目的地,不在乎沿途景物,闷着头往前赶路,即乏味,又丢失许多可取的陪伴,正是沿途的风情景物充实了你的旅程,沿途其实是最好的景,丢失非常可惜。

 

塔城印象

我为什么要专题写塔城,主要是因除了乌鲁木齐之外我对塔城最熟悉,我爱人是在塔城长大的;再有就是塔城是个有特色的地区级城市,在新疆有一定的代表性。

提起塔城,新疆人都不陌生,1962年春,举世瞩目的“伊塔事件”在没有什么外在迹象的情况下一日之间发生了,那些正在地里干活的少数民族们突然不约而同的纷纷扔下农具,赶着牛羊,拉上马车,向西北方向跑,跑向不同的山口,跑到苏联那边去了(塔城离中苏边境仅十来公里)。整个塔城几乎空了,28900多人不见了,74200余头大小牲畜消失了,这是当时反华的苏联领导集团一手策划的,伊犁、塔城也因此而闻名于世界。塔城地处新疆的西北角,她的全名叫塔尔巴哈台。塔城是个多民族杂居的城市,有哈萨克族、俄罗斯族、锡伯族、维吾尔族、达斡尔族、乌孜别克族、汉族等民族,这么多民族群居的地方就会有多种民族风俗,大家会相互影响,形成一种共融的东西在这儿生活的人们浪漫、快乐、幸福、自由。我第一次去塔城是1973年,那一次旅行让我终生难忘。塔城距乌鲁木齐有670多公里,我搭乘一辆解放牌卡车,这在当时是最好的长途交通工具。开车的师傅是塔城车队的,车队当时是很牛的单位,听师傅讲去塔城要快的话两天多就到,得两天多啊,这么远!结果事情比我预想的要糟糕得多。我们在还算平坦的简易公路上颠簸了快两天到了奎屯,师傅们要上山拉木头,这是他们此次回去的工作任务。我在奎屯招待所足足等了一天多才把他们盼回来,真是越想早到越到不了。我长这么大哪坐过这么长时间的车,看着望不到边,寸草不生的戈壁滩,就好像自己是在月球上,情绪非常低落。司机师傅还老逗我说就要到了,就这样又走了快两天的路程,五天才到了塔城,真太远了!到塔城了,我一下兴奋起来,下了车,我问师傅公共车站在哪儿,他笑了,说;塔城就这么大,用手向远方划了个圈,哪有什么公共车站。城里没有公共车,这怎么可能呢,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这儿的人出门怎么办?我仍不甘心的问。骑自行车或者走路呗。天哪,世上还有这样的城市!可怜的我只好提着旅行包一步一挨的向城里走去。见到亲人一切都好办了,大家都很热情,我的心情也好起来。尽管这样,回乌鲁木齐后多少年,谁要是说去塔城我都坚决摇头。当然现在今非昔比了,除了高速路就是等级公路,小轿车7小时左右就可到塔城,去塔城玩已不是件令人头疼的事了,我的经历已成为历史。

五六十年代塔城有句顺口溜:塔城三件宝,牛粪,芨芨草,二转子满街跑,这是少数民族牧区典型的形象。牛粪块,连同戈壁滩上的一丛丛芨芨草,都是用来生火取暖的材料,芨芨草还可以喂马牛羊。塔城那些年都是依靠这些过日子的。“二转子”是在当时当地特殊的背景下产生的混血儿。塔城与前苏联接壤,解放前就有一些老华侨与俄罗斯姑娘结婚,后来到塔城定居。塔城当地居民把这些俄罗斯妇女叫“洋婆子”,他们的子女称为“二转子”。五六十年代,塔城的二转子相当多,大多长得很漂亮,吸取了双方的优点

我在塔城看到当地居民有一个非常好的习惯,每年都要把房子从里到外用石灰水粉刷一两次,我婆婆家就是这样。在石灰水里兑点儿蓝粉,刷出来的颜色白里透着淡淡的蓝,很清爽。有的人家在刷房时还用牛粪水把房里的土地重新抹抹,这样做不光是为了好看,干净,还为了驱逐屋子里的虫子,蟑螂之类。这个风俗明显是受了俄罗斯人的影响。在饮食上也是如此,当地居民好多家都会做拿手的苏波汤,每家都会自己打(烤)面包,糕点,做果酱,我非常爱吃,比那些高级西点屋卖的嚼起来像塑料纸似的面包好吃多了,果酱里也没任何添加剂,纯绿色食品。塔城地区是小麦产区,当地的麦子不往外运根本吃不完,农民常为小麦卖不掉发愁。60年代初,全国陷入一片饥荒中,塔城却没任何影响,连着三年小麦大丰收。甘肃、山东、河南等地的灾民纷纷涌向塔城有了活命,而那些故土难离的人下场如何就不知道了。有些孤陋寡闻的塔城人甚至不知道有三年自然灾害的事,有意思吧。

塔城的民间歌舞与新疆其他城市有所不同,俄罗斯舞蹈很盛行。亲朋好友聚会,吃完饭喝好酒后,手风琴一拉就跳了起来,(当地的老户都有很大的院子,大得卡车都能开进去,院中种满了果树,蔬菜)屋里跳得不过瘾,就跑到院子里跳。当我看到他们高兴到了极至,大小伙子居然能把女人的方巾包在头上,手里拿着手绢跳起俄罗斯的踢踏舞时,笑得几乎岔了气。这群人“疯”了!这种玩法,有谁见过!

在塔城人与人之间人情味儿很浓,很亲。谁家有个事,大家都很热心,时至今日,仍是如此。随着巴克图口岸生意的萧条,对塔城市民影响很大。当地没什么象样的工业,企业也不景气,居民收入很低,年轻人打工一个月才三、四百块钱。这在我们看来愁死的日子,他们还是过得那么高兴,空闲之余打打牌,搓搓麻将,聚一聚,喝喝酒。由此我想,钱与快乐是成正比吗?显然不是。我在新疆、在塔城找到了答案。

结束语

关于新疆就先介绍到这吧。新疆并不完美,经济发展属西部欠发达省区,环境、服务都有待改进;新疆人也并不完美,文化素质,公民意识,思想观念都有待提高。最后,我想以曾是新疆老乡的王蒙的几句话作为结束语:

新疆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胜境之一,即使还没有好好发展起来也罢。新疆是一首美丽而深沉的歌,新疆是一幅最绚烂最悠长的画卷,新疆是一个充满激情和等待,幻想和野性,天真和活力的地方。新疆是所有读者永远的新疆。

 

20068月于乌鲁木齐

2006.9.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