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完美

金雯

乃勤：

姑姑在汉堡出差，凌晨1点多就醒了，这是时差（Jet-leg）的关系，因为生理时钟告诉我：已经早上8点半啦。

我起床，给奶奶打电话，问你爸爸的情况，并让他试一种增强免疫的药—小牛腺嘌呤—这是我在飞机上的一本杂志读到的。

接着我开始翻阅晚明文人写的散文集，里面充满了对当代杰出读书人的生动介绍，他们的作品，文如其人，一个人必须先有特立独行的个性，才可能有足以传世的文章。读古人的文章，不止是欣赏他们跌宕起伏的文笔，更在于濡慕他们那种超凡的人格和修养，读这样的书，让我能够上与古人做朋友，也让我修身养性有好的榜样。

还记得在台北过春节时，你说姑姑想让你变得“完美”，我当时听了，倏然一惊，知道自己给了你太多的压力，所以最近我不断在想：我应该如何帮助你？ 你是如此的聪明懂事，姑姑不想让你变得完美，因为完美本身就是一种不真实，完美的人不讨人喜欢，完美是另一种缺陷。

其实我想给你的是“丰富”，让你有丰富的知识去欣赏多采多姿的人生。试想：不懂艺术如何欣赏美？不懂音律如何欣赏音乐？不懂得相处之道如何体会爱？没有学问如何解决困难？不懂外语如何游历世界？我想给你的是一把打开精彩人生的钥匙，所以姑姑不会让你们过安逸奢华的生活，看那些无益的小说漫画，养成怠惰懒散的生活习惯；我要你们交益友，读好书，慕师长，赏美景，听好音，过有意义的生活。

西方哲人曾经说过：前半生的良好习惯是后半生生活品质的保障。姑姑希望你们养成良好的习惯，对自己负责，自重自爱，这样别人才会尊重你们。

寄住：姑姑不会逼迫你们做不想做的事，我只会给你们准备一根支持你们向上攀爬的绳索，你们必须自己往上爬，我不会抱你们，也不会帮你爬；攀爬的艰辛和恐惧，你们必须自己品尝；攀爬必须付出的汗水，你们必须自己忍受；但是你爬的越快，姑姑为你们准备的绳索就越长。

所以一份对美好人生的憧憬，一条向上攀爬的绳索，这就是姑姑能给你们的全部！

姑姑

2003-2-22, Ahrensburg

编者按

金雯是台湾人，台湾辅仁大学中文系毕业。

我们算是巴黎大学同学。不过当年同学的时候没有见过面。

文中的乃勤是她的亲侄子。写这信的时候，金雯已经开始承担起一个姑姑对一个侄子最多的义务，乃勤的父亲，一个风华正茂的记者，之后不久便离开了人世。

不知道造物主怎样安排的，姑姑对于侄子侄女从来非常亲近，非常疼爱，像母亲，也像父亲。姑姑对侄子讲话，在这样大变化之际的讲话，是她的肺腑之言。

台湾人，和我们有些不一样，在历史的折磨中，他们有很多消极。但是，他们保持了不少中国文化的传统，比较真实，比较恬淡，比较人性。

我读金雯的信，想到应该抄给我们的孩子，也想到我们甚至也可以多读一遍。

我喜欢她说“完美是另一种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