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班风谈起……
涂为林
读了解钢的《附校同学的气质》一文,很有些感触,不禁也想写几句。
一个学校可能形成某种校风,一个班级也可能形成某种班风。我想所谓校风班风无外乎是一个集体所体现出的某种带有人格化的特征。尽管附校的历史不算长,但它作为一所以修外语为主的集中寄宿制学校,从小学三年级直到高中毕业,同学一场可以长达八,九年,“风”的形成也就不足为奇了。什么是附校的校风?每个人似乎都可以说上几句。这个题目太大,我想还是从我所在的班级谈起。
我是在64年与解钢同年入学的,但学的是法语。解钢提到法语班的特点是“书生气”,这引起我对我的同班同学及近四十年前的附校生活的不少回忆。
记的还是在文革“复课”不久, 我曾和几个外班同学谈论起各班的风气及特点。当时那几个同学对法语班的一致评价是:“反动文人”班。记不起来为何要在“文人”前冠以“反动”,也许是那个年代文人不“反动”的不多吧。但“文人”的提法倒的确是有出处的。在当时全国的一片文革热火朝天中,我们班部分同学却开始流行并流传写小品,作打油诗及画漫画。有些作品自我感觉不错,或可以说还是有些水平的,至少在当时看来。不过嘲讽的对象并不是什么资产阶级,而是在同学之间。百无聊籁,自己拿自己开心。同学间一时期盛行起外号,像“跛鸡”一类半俗半雅的外号就是那时叫起的。这股风很快就被刹住了。此风虽无“反动”之嫌,但毕竟有伤同学间的感情。
说我们班文人班也许是过奖了,我们中毕竟没有出像刘恒或是毕淑敏那样出名的大作家。虽说如此,同学中可以拿来沾沾自喜的写作风格及创作还是不少。比如给我留下较深印象的有:刘惠杰,黄晓敏文笔的流畅;商尔佳的写景抒情;迟建生动的故事描写 及曹嶙嶙作品中流露出的诙谐…提到“书生气”,再进一步还可以举出:彭光对哲学的一番潜心钻研,何健对古文诗词的偏好,吴一声在绘画上的天赋……
如果承认“书生气”是法语班的特点, 那么这种特点是如何形成的呢?难道这与我们所学的语言有关?法国文化固然灿烂,但对我们这一届来讲,七年中有五年是在文革中度过的,学语言才刚刚入门,文化的熏陶应该是很有限的。语言作为一种文化的确会对一个民族的思维及行为产生某种影响,比如在对伊拉克发动战争问题上,美英西与法德俄所持的不同立场,恐怕就与这种语言文化的差异不无关系。我想我扯的太远了,还是言归正传。一般讲,一个班的风气的形成当然受一定的文化及社会条件的影响,比如说家庭,同学,老师, 学校等等。先讲老师的影响。记得文革复课不久,由于统一教材的废弃,老师虽可以自选教材,但从“安全”起见,绝大多数的教材都离不开红宝书。而当时担任语文课教学的鲁宝元老师却“别出心裁”的选择了鲁迅的几篇杂文作为教材。鲁迅是当时文革中少有的几位受到肯定的文人。鲁老师逐字逐句的给我们讲解了《纪念刘和珍君》,《论‘费厄泼赖’》及《文学与出汗》等三篇杂文,使我们学到了一些真实的语文知识。继后在外语教学走上“正轨”时,鲁老师又把讲解中文语法作为语文课的内容,使我们从对中法两种语言语法的比较中促进语言的学习。即使在当时那个年代受到“读书无用论”的影响,我们那个年纪依然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记得当时有个雷打不动的“天天读”,即每天的第一堂课都要用来学习最新指示或者政治文件,
后来松动为只要读政治书籍即可。班上的不少同学利用这个时间看一些有用的东西藉以充实自己,比如像《世界通史》一类的大厚本。在那个年代,文学知识获得的另外一个渠道来自阅读“毒草”。记得当时课堂上曾选择了刘愿坚的一篇描写红军长征的散文作为批判资产阶级人性论的靶子。这是一篇写得很好很感动人的散文,其文对感情的描写可谓淋漓尽致,读后令人难忘。难为我们要对此文进行批判,只好到字里行间中去寻找“阶级烙印”……
我们这一届的成长在很大的程度上得益于一批对工作兢兢业业的好老师。细想下来,几十年前的情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大丁老师的杠杆原理,小颜老师的三角几何,张光灿老师讲历史课的投入,华纯老师授课的认真,贾宝良老师的化学魔术,殷志维老师的临摩素描… 再有大徐的跳投,度良的二传,司徒的叫操……
再一个因素就是学校的影响。附校大概是文革时“绝无仅有”幸存下来的一所寄宿制学校, 据说是由于办附校曾受到周总理及康生的关照。尽管附校也经历了“工宣队”“军宣队”的接管,
从“深挖洞”到“野营拉练”,但与社会上其它学校相比, 附校较早地恢复了比较正常的教学秩序。记得当时提出的口号是“学好外语,传播毛泽东思想,支援世界革命”。我还记得我们的“天天读”曾被窗下一片“要古巴,不要美国佬”的引亢高歌吵的不得安宁。但对我们这一届遗憾的是,这种“好景”不长,我们刚刚读完初中,就被匆匆“毕业”掉了。
写到这里,我感到一种一吐为快的舒畅。更准确地讲,像是终于偿还了一笔多年拖欠下的账目。是欠老师的,同学的, 还是学校的?似乎都有。若给我更多的时间,我会十分乐意地将那些支零破碎的回忆重新拾起。唯一力不从心的是本人的写作水平有限。毕竟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写这类的东西。我希望此文可引起其他更多同学对附校生活的回忆,并相信这些回忆多半会是美好的。若能如此,我也就知足了。
涂为林
1964年入学,小三法语班
电子信息博士,现在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