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文人雅事（之二）

《微醺出逸品，大醉养精神》

——辛公观展侧记

林伟

话说那天有幸陪辛公冠洁先生到观塘崔府为《大众日报》向如琢先生求画。如琢先生慨然应允，题书赠画。辛公如愿以偿，皆大欢喜。

正差告毕，又有意外收获——崔先生要亲自陪同辛公到国家博物馆参观正在展出的“大写神州——崔如琢艺术展”。

如此美事，叨陪末座，不亦乐乎！

其实，大展开幕式当天我去了。可惜的是居然没看到崔先生的画——人太多。

那天的盛况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似不为过。偌大一个国博大厅，不仅几百个座位坐满，而且站着的人里三层外三层，把个大厅围了个水泄不通。几位保安连说开馆以来没见过这阵势。

李瑞环先生题词“继往开来一大家”并亲自出席开幕式。许多平常画展主席台上居中而坐的人物，这次只能屈尊坐在观众席上。

大展规格之高、人气之旺由此可见一斑。

在下从来不好热闹。开幕式一结束便退出汹涌的参观人流，溜去三楼看“小莽苍苍斋藏清代学者法书展”去了。心想：找个人少的时候再来慢慢地、静静地品味崔先生的大作。

没成想，不到一个星期就有机会陪辛公观赏崔先生艺术佳品。而且还能旁听两位大家谈画论道——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啊！

辛公对崔先生的艺术成就推崇有加，尤其指墨。认为：‘崔魁运腕千钧力 挥洒华章逼二高’。

辛公私下里对我讲，其实如琢先生的指画已超越高凤翰、高其佩。之所以说“逼二高”，完全是对前人的尊重。

耄耋之年的老先生，一口气看完了四个大厅的全部展品。

崔先生每有佳作几乎都会与辛公共赏、品题。不过，此次崔先生展出的的鸿篇巨制，尺幅巨大，非国博等大场所不足以展示。因此辛公面对赫然满壁的八屏丈二巨幅荷花与指墨山水连呼过瘾。

两位先生并肩策杖徐行，谈兴甚浓，古今中外、地理天文。尤其纵谈画坛旧事，涉猎成趣。在下一旁暗自后悔，后海没带录音笔来。不然，整理出一份《二公谈艺录》绝对妙趣横生。

说话间，扶持辛公来到一堂四条屏下。

在下外行，不大懂画。不过，恍惚之间感到这四屏山水与崔先生其他画作略有不同。线条更加狂放不羁，酣畅淋漓的墨色中又多了几分迷离。

凝神睇望，心中阵阵有所感动。

我和辛公都看得出神，崔先生走过来随口介绍了一下：“那天喝多了，来了感觉。随手画出来，还不错。”

哈，原来是醉写。在下不揣冒昧接了一句：“您应该再多喝一点，来张丈二匹，那多过瘾！”

崔先生莞尔而笑，操着原汁原味的京腔来了一句：“不能再喝，再喝直接睡了。”

众人大笑！

辛公兴致大好，勃然而发，提笔写道：“刘伶之气、阮籍之魂、青藤之心、如琢之神——题如琢醉笔四屏。”

在下深受感染，窃成小诗一首：

“崔公好美酒，风格异古人。微醺出逸品，大醉养精神。”

凑趣而已，不成章句。搏二公一粲耳。

谢谢刘峥夸奖！
崔先生的小品其实我更喜欢。都追求画大画、大题材……不知都怎么想的。也许咱们布衣草民没那么大胸怀吧！

手机照的不大好。

传统艺术是小众的。一笛一箫、一琴一瑟说给知音听。一支毛笔可以写诗歌、写奏章、可以写法书、画山水……只说与知音听。当时的确是有一个知音群体，现在知音群体不敢说，但肯定有知音者。
焚香默坐，展卷细读，仿佛与千古先贤相向而坐，促膝而谈，会心处相视一笑——个中享受非足以为外人道也。惠杰兄庶几近之哉！

真正喝豆汁儿上瘾的还有一位名人——林海音先生。
据邓友梅先生说：十多年前，不忘城南旧事的林海音先生从台北来到北京，舒乙和我问她：“您几十年没回来了，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事吗？别客气！”她说：“别的事没有，就想叫你们领我去喝碗豆汁。”我跟舒乙就领她去了“炎黄美食城”。吃其他小吃时挺谦逊、挺稳重，豆汁一上来她老人家显出真性情来了，一口气喝了六碗她还想要，吓得我和舒乙连忙挡驾说：“留点肚子明天再喝吧您哪，别吓着我们！”她说：“这才算回到北京了！”我说：“就凭这一点，林家六婶就既是台湾人，又算得地道老北京！”

梁实秋先生虽然祖籍浙江，本人可是土生土长的老北京。他常说：“能喝豆汁的人才算是真正的北平人。”他坦陈：“自从离开北平，想念豆汁儿不能自已。”晚年他与在北京的长女梁文茜取得联系后，在一封信中说：“给我带点豆汁来!”女儿回信道：“豆汁没法带，你到北京来喝吧!”他才知道自己糊涂了，不禁哑然失笑。

先生在《雅舍谈吃》中说：
豆汁儿

　　豆汁下面一定要加一个儿字，就好像说鸡蛋的时候鸡子下面一定要 加一个儿字，若没有这个轻读尾的语气，听者就会不明白你的语意而生 误解。
　　
　　胡金铨先生在《谈老舍》的一本书上，一开头就说：不能喝豆汁儿 的人算不得是真正的北平人。这话一点儿也不错。就是在北平，喝豆汁 儿的人也是以北平城里有人为限，城外乡间没有人喝豆汁儿，制作豆汁 的儿的原料是用以喂猪的。但是这种原料，加水熬煮，却成了城里人个 个欢喜的食物。而且这与阶级无关。卖力气的苦哈哈，一脸渍泥儿，坐 小板凳儿，围着豆汁儿挑子，啃豆腐丝儿卷大饼，喝豆汁儿，就咸菜 儿，固然是自得其乐。府门头儿的姑娘、哥儿们，不便在街头巷尾公开 露面，和穷苦的平民混在一起喝豆汁儿，也会派底下人或是老妈子拿沙 锅去买回家里重新加热大喝特喝。而且不会忘记带回一碟那挑子上特备 的辣咸菜，家里尽管有上好的酱菜，不管用，非那个廉价的大腌萝卜丝 拌的咸菜不够味。口有同嗜，不分贫富老少男女。我不知道为什么北平 人养成这种特殊的口味。南方人到了北平，不可能喝豆汁儿的，就是河 北各县也没有人能容忍这个异味而不龇牙咧嘴，不能大口猛灌。三在咸 菜的辣，辣得舌尖发麻。越辣越喝，越喝越烫，最后是满头大汗。我小 时候在夏天喝豆汁儿，是先脱光脊梁，然后才喝，等到汗落再穿上衣 服。
　　
　　自从离开北平，想念豆汁儿不能自己。有一年我路过济南，在车站 附近一个小饭铺墙上贴着条子说有“豆汁”发售。叫了一碗来吃，原来 是豆浆。是我自己疏忽，写明的是“豆汁”，不是“豆汁儿”。来到台 湾，有朋友说有一家饭馆儿卖豆汁儿，乃偕往一尝。乌糟糟的两碗端上 来，倒是有一股酸馊之味触鼻，可是稠糊糊的像麦片粥，到嘴里很难下 咽。可见在什么地方吃什么东西，勉强不得。

哈哈……惠杰兄没怪我勾引他喝“泔水”就行。哈哈……

据说林海音先生在两岸恢复往来，自己未亲自回京之时，经常托人带豆汁儿到台湾……未经考证。虽然麻烦应该可行。梁实秋先生没那么幸运。一别京城从此断了这个口福……

章法、笔法俱佳！怎么没打印？一定请书家打上印，一则知识产权，二则点缀、美观。

有时候书画家收到润笔才肯打印，不知此幅是否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