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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与东风 作者 小嫩吉的锅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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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立良 发表于 2013-3-29 05:15:48 |显示全部楼层

沒到東風基地以前,媽媽在北京有著很好的工作單位和穩定的工作收入,並且上班離家不遠。我上寄宿學校。妹妹上寄宿幼兒園。大弟和保姆奶奶挨家呆著。爸爸在東風基地,一年回家一次。

       那時,全國正值三年自然災害時期,物質供應極度匱乏。我們都長得精瘦精瘦的,只有大弟胖乎乎的,那純粹是棒子面粥揣出來的。當時北京的食品供應,都要憑戶口、憑票、憑證,供應限量。媽媽的糧食定量為每月24斤,大弟9斤,每人每天4兩菜。記得家裡只有媽媽和大弟兩人的糧本、菜證、肉票和油票,還要和保姆奶奶一起分享。每到周日回家,我會去糧店買回米麵、打油,再去菜店買菜。每月打回的八兩油尚不足一瓶,媽媽都會立刻往一個大空瓶子里很精心地倒出三分之一,積少成多,好留著爸爸回家時吃。爸爸是南方人,習慣吃大米。媽媽就把每月的兩斤大米全部省出來,都給爸爸攢著。

       記得生活困難時期,媽媽餓的都浮腫了,腿上用手一按就是一個大坑。政府配給浮腫病人補助的每月兩斤黃豆,媽媽全省著不吃,留給爸爸回家時吃。爸爸回家時,媽媽精心地做著每一頓飯。爸爸一說真好吃,媽媽就會高興得笑了。大米還是太少,媽媽就努力把麵粉做得好吃一些。記得那巴掌大小的一個油滋滋的蔥油餅,還有一小碗雪白噴香的抻面片兒,都是爸爸很喜歡的北方麵食。爸爸說,家裡飯菜的味道,在東風基地食堂是根本吃不到的。

       兩萬五千里長征時,爸爸吃草根樹皮,吃壞了胃;戰爭時期又沒有醫療條件;熬到解放后,多年的胃潰瘍導致胃大面積穿孔,胃成爛網狀,中國醫生都束手無策,幸虧請了德國戰犯進行手術,成功施行胃切除三分之二,方僥幸活了下來。為什麽說是僥幸呢?因為先後一共做了五個人,只有爸爸一人活了下來。只是以後每頓飯只能吃得量很少,甚至都不抵一個孩子,還需要堅持常年少吃多餐。

       爸爸快回東風了,我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悉心地在爐子前用餅鐺給爸爸烤制白麵做得蘇打餅乾,好讓爸爸帶回東風,在兩餐中間吃幾塊補充能量。記得明明是我親手裝在爸爸的包里了,結果送走爸爸回來時,卻看見大弟的小手裡正拿著那包餅乾,心裡的這份惋惜和心痛,就壓根兒也沒法提了。

       實在是爲了支持爸爸的工作和照顧爸爸的生活,媽媽才毅然絕然地帶著孩子們離開北京,奔赴了東風。  

       記得在東風和爸爸媽媽一起生活的艱苦日子里,媽媽從來吃飯都緊著爸爸吃,而爸爸無一例外又把好吃的東西緊著孩子吃。我們姐妹倆都特懂事,經常會把爸爸夾來的肉菜再夾給爸爸媽媽或者弟弟們吃。一到吃飯,一家人就會盡讓著相互讓來讓去,最後,還是爸爸拍板,强制命令給孩子們一一分了。

       和許多曾經是軍人的東風媽媽一樣,媽媽在東風也經歷了二次參軍,在通信團工作。和許多不工作的家庭婦女不同,媽媽的辛勞是顯而易見的。記得,有同學的媽媽同期和媽媽生了孩子。那位不工作的媽媽就可以天天在家裡專職照顧孩子,而我媽媽卻只能在休完54天產假以後,把孩子撂在家裡去上全日班。那時候的東風基地,孩子不滿三歲不能上幼兒園,而基地里也沒有老人,根本找不到保姆。

       記得,當時的小弟很是可憐,就那么一天一天地在床上躺著,無人看管。那時的我,剛一放學,就心急火燎地往家里跑。離家老遠的時候,就可以聽到小弟撕心裂肺的哭聲。一衝進家門,連書包也沒放下,我就跑到床前抱起小弟。可憐的小弟,哭得滿面通紅、滿臉眼淚、全身是汗,乍一看到我,哭聲靜止,然後就會在我的懷抱里抽泣不止,很快就累得又睡著了。小枕頭上一個深深的窩,全都濕透了。精濕的尿布撤下來時,都還在滴拉著水,小屁股下面窩著一大泡屎,皮膚漚得紅紅的,滿是尿布疹。待到小弟會翻身、會爬的時候,那就更慘了。每天我們上學、上班離家以前,都會努力用被子和枕頭在床邊摞得好高,生怕小弟從床上摔下來。可是,經常等媽媽中午回家時,小弟經常已經摔到地上,經常都睡著了。

       小弟一歲的時候,司令部幼兒園成立了嬰兒班,請了一些家庭婦女當阿姨。

       有一回,我放學去幼兒園接小弟回家,正看見嬰兒班的阿姨將拉稀的小弟直接放在水龍頭下面沖洗屁股。大冬天里,東風的氣候十分寒冷,水龍頭里的冷水冰涼刺骨。一歲的小弟哇哇大哭、手舞足蹈地掙扎著,阿姨卻毫無憐憫之心,使勁強按著沖洗。當時,我就著急忙慌地前去制止,還和阿姨撕扯了幾下才搶下小弟,阿姨甚至還惱羞成怒地趁機打了我好幾巴掌。

       在從一所回家的路上,11歲的我心疼地抱著小弟一邊走一邊哭,恨那個阿姨太壞。可以說,在我人生遇到的第一個恨得要命的所謂壞人,就是小弟班里的那個壞心腸阿姨。幸虧當時幼兒園的趙主任是高震亞叔叔的愛人,就住在我家樓下。我甚至都沒有回家,直接抱著弟弟去趙阿姨家邊哭邊告狀。後來知道,那個阿姨被請退了。她是個鐵路職工的家屬,從河南農村來隨軍,沒有文化,也沒工作過,孩子多,家裡經濟困難。至今為止,我依然對河南農村的人另眼看待。

       東風基地地處西北高原。媽媽在東風新得了頭疼病,經常頭昏眼脹、頭疼欲裂。很久以後,才知道那是高原地方病的一種——高血壓癥。可當時醫院醫療水平不高,沒有建立高血壓應該長期服藥降壓的概念。媽媽每每頭疼得忍不住時,醫生會給開一些降壓藥頂一陣兒。因此,媽媽的高血壓病壓根兒沒有得到及時有效的控制,使媽媽在以後長達十數年乃至數十年里里,每天都遭受著高血壓的折磨。

       早期的東風,物質供應比較欠缺。偌大的軍人服務社里,經常是空蕩蕩的。櫃檯里空空如也,服務社里人跡稀少。

       媽媽沒有奶,基地里也找不到牛奶。幸虧媽媽聯繫了北京的好朋友,時不常地從北京寄來碩大的包裹,及時為小弟補充了瓶裝奶粉、鈣片、白糖、餅乾等孩子食品,救急補缺。在東風買不到成衣。媽媽的朋友也會寄來一些棉布。因此,至今的記憶里,還經常浮現媽媽在燈下為我們幾個孩子縫製衣服的身影。記憶里的我和妹妹,尤其是妹妹,小小年紀就不能出去和小夥伴玩,而在家裡幫著媽媽鋪棉花、給弟弟們織毛衣毛褲。妹妹的小手特別巧,會織很多我都看不明白的漂亮花式,很令我羨慕、欣賞。

       爸爸工作繁忙,根本不顧及自己的身體,經常回家很晚,餓的胃疼有時還吐血,很令媽媽心痛。印象里,爸爸和媽媽幾乎沒有吵過架。我們有時可以看出媽媽很生氣了,那也多是嫌爸爸不愛惜身體,不去看病而超負荷工作,心疼所致。

       在東風,媽媽的工作跟著爸爸的工作而調動,從十號調到十四號,直至整編制從陸軍改為空軍,家也跟著爸爸搬。

       在爸爸進入東風基地十七年以後,54歲那年,積勞成疾,因病逝世。時年近50歲的媽媽才不得不攜帶著兩個正在上小學、初中的弟弟,從此舉家離開了部隊,開始自謀出路。

       當時的國內形勢比較混亂,正值粉碎“四人幫”的前夜,空-空導彈基地剛從國防科工委劃歸隸屬軍委空軍,而軍委空軍剛剛接手空-空導彈基地,管理上形成一仆二主的局面。

      革命40余年的爸爸,在54歲那年病故了。媽媽的安置,居然成了個大難題。

      從真正意義上理解“人一走,茶就涼”的含義,就是從那時起開始了漫長的人生體驗。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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