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调 人 生  （连载十一）

编者按：叶念伦校友著《对调人生》全文共99段，本站预计用20期陆续刊出，敬请留意。

我亲爱的托尼，
    我接受了你的忠告，最近去医院堕了胎。在那里总共才住了两夜，入院的第二天他们就给我作了手术。观察休息一夜，医生认为一切顺利正常，第三天就要我出了院。你们英国对于打胎和生孩子真不当回事儿，就是王妃也是生了王子的第二天就出院，没几天又开始参加社会活动。根本没有我 
    我们中国孕妇“坐月子”的那套讲究，怪不得打过胎，或者生过孩子的妇女老得那么快。
    平民百姓就更不在乎了。我待的妇产医院住院处是一间大厅，里面相对摆着两排靠墙的床，每排躺着上十个妇女。从十几岁到四五十岁的都有，以一二十岁的居多。打胎的至少比生产的多一倍。还有相当的爱尔兰人，听说因为爱尔兰是天主教国家，不准堕胎，英国是基督教国家，没有限制，所以她们到英国来打胎。
    虽然只住了两夜，你们的妇产医院住院处，同中国的一些强烈的反差，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中国时，我曾去医院的妇产住院处看过一些亲戚朋友，其中有些或者是婚前堕胎，或者是虽然已经生了一个女儿，夫妻二人为了碰个儿子，又故意怀孕后，在中国的计划生育政策下被迫住院打胎的。她们在医院里就像抬不起头的罪犯，医护人员对她们的态度极坏，说话粗声粗气的不耐烦，对她们的痛苦不当回事儿，背后骂“活该”，男朋友来了被戳脊梁骨，丈夫来了遭白眼，没有男人来探视更叫人瞧不起，自己只好忍气吞声，背着人抹眼泪。
    而在你们的妇产住院处，大家都有说有笑。更有趣的是若有男人来探视某位住院的妇女，她们最常向人介绍的说法是：“这是我的男朋友。”或者“这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住院那两天几乎没有听到人和人介绍说：“这是我的丈夫。”这些男士来了没有人敢歧视他们。很多妇女在住院期间，根本没有任何男人来看过她们，因为据她们自己说，她们也搞不清楚她们那些被打掉，或者生出来的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但是没有任何人对此感到奇怪或者瞧不起她们。
    我现在真说不好这个世界到底是在倒退还是在前进！
    ……
    你的萍（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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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萍，
    ……
    “小芳托尼西餐厅”现在是越办越红火了。我们基本仍上只是卖一些三明治和土豆条炸鱼之类的快餐。来的最多的客人是一对对的年轻恋侣。由于我们的餐桌很小，晚上灯光暗淡，中间插枝小蜡烛，年轻人收入不多，叫上一叠并不算贵的三明治或者土豆条炸鱼，品上两杯咖啡，紧紧地对坐私语，很有罗曼蒂克的情调，几乎每晚座满。
    在一对对的男女中，我们还经常发现有些年龄相差较大的。一般女方仍正值妙龄，打扮得花枝招展，虽然你们国家得一般人看起来也许很西化，而在我的眼里却非常俗气，与真正的西方时尚不可同日而语。她们似乎认为越是穿得怪里怪气得就越“洋”，岂不知在我们西方的现实生活中，真正有教养有身份的妇女大都穿带十分素淡。
    他们中的男士多在四五十岁左右，有的甚至看上去更老些，大都着笔挺的中式西装，少数虽然裹着带有“皮尔.卡丹”字样等真正的名牌，却偏要把绣有牌名的小长方形的标签，缝在袖口或者上衣口袋的外面。大概他们觉得这样才洋味儿十足，属于你们北京人所谓的“有派”，岂不知在我们眼中甚至连西方的“土老帽儿”都不如，只有令人喷饭！在我们西方这样的餐馆里，尤其是在晚上，男士们穿着极其随便，着笔挺的西服的，倒会被人投来异样的眼光。
    我们起先以为他们是父女关系，后来才知道她们是那些男士“大款儿”们的“小秘”或者外面养的“偏房”。这些“款爷”们叫的可不只是三明治，而是什么贵点什么，喝的最多的是轩尼诗XO和马爹尼等类的洋酒。
    钱乾和朱红提议我们用三明治为顾客组织生日和婚礼聚餐。把我们西方的这种相当于你们中国的烧饼馒头档次，或者顶多用作工作午餐的食品，派上这种大雅之堂，简直要叫我笑掉大牙。但我相信钱乾和朱红比我更了解你们中国的“国情”，只好同意入乡随俗。于是我们装修了一个可以容纳百十来个人的厅，专门用于这种场合，没想到生意居然火爆，要提前两周才能排上为过生日和结婚而聚吃三明治的名单。
    萍，你说不好世界是在倒退还是在前进？我现在也吃不准中国和西方的距离到底是在缩小还是在拉大。
    ……
    你的托尼（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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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托尼，
    堕胎的事儿顺利完成之后，我开始认真地考虑你的建议了，即把现在住的单元，尽快地从政府手中买下来。
    克拉克也支持这种想法。他说在一切投资形式中，若想发财最快，但也可能是风险最大的投资，是他所从事的股票生意。而若想迟早肯定赚钱，又不会有风险的投资，就是买房产。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以伦敦地区为中心的英国南部的房产价格曾经疯涨过几年，那是撒切尔首相实行被人指责为“分裂南北英国”的政策的结果。你们英国前几个世纪赖以起家的传统行业，如纺织，煤炭，钢铁，造船等大都集中在北方，八十年代中期很不景气，大批有关的公司倒闭。而你们英国在目前国际上仍有竞争力的行业如金融，电子，航天等，大都兴旺在以伦敦为中心的南方。因为撒切尔把投资和发展的重点放在南方，在那里创造了大量的就业机会。很多在北方根本找不到工作的人，在南方找到了工作机会，造成了发展速度上的严重的南北两极分化。从而南方的房产价格也迅速地被哄抬起来，甚至有的房价一个月内就可以翻倍地卖出，使一些人在一夜之间发了财。但是市场经济是有它自身的极限和自我调节规律的，到了八十年代末期，很多人把北方的三居室的大房子卖了，也买不起伦敦的一套一居室的小单元，只好被迫放弃南方给他们的就业机会，去吃政府的失业救济。在疯狂涨价的几年，有时一个月房价就可以翻倍。
    九十年代，疯狂涨价达到了顶峰，开始持平，上涨缓慢，甚至长中有降。最近伦敦的房价开始稳步提高。克拉克说，无论是股票和房产的投资，都应该是买长不买落，最好的买进时机，是它们的价格落到最低谷后，开始逐步回升的时候。
    我们最近注意了外面房屋公司出售像我这样的单元私房的标价，并请他们的人来给我的单元估了一下，发现大概能卖上十万镑。但由于我已经给政府上过些房租，我可以五万镑从政府手中优惠买下。我若以五千英镑的定金从银行贷到款四万五千镑，以五万英镑马上从政府手中买下来，肯定很划算。克拉克到是同意借给我五千英镑，但是他已经借钱给我买车，考虑到我同他的同居关系很可能不会太久，我不想再向他多借钱了。大卫，你能提前借给我五千英镑的定金吗？
    你的萍（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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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萍，
    我同意给你五千英镑的定金，就算是我提前支付你一部分房租吧。你需要时告诉我，然后我写信指示在英国的银行把款从我的帐户上划入你的就行了。你现在可以向银行或者房屋按揭公司说你能够向他们付五千英镑的定金，以申请四万五千英镑的贷款。
    但是这并不等于说你肯定能申请到贷款，银行或房屋按揭公司要审核你的还款能力。一般情况下你必须证明你有一个正式的工作，和一份固定的收入。按英国法律的规定，贷款本利都算上平均每个月还给他们的钱，不应超过你每月固定收入的三分之一。现在没有公司正式雇佣你，基本上属于自雇者，收入不固定，恐怕银行或按揭公司不会同意贷款给你。不过你可以首先同有你存款帐户的银行谈谈，到英国后这近一年多来，你若一直是他们的客户，从来没有透支过，并向他们说明尽管你是自雇者，收入不固定，但过去每个月的收入证明你将来具有足够的还款能力。他们若信任你，也许会贷款给你。另外我可以出函向他们证明，你还有我的房租作为你一项固定收入。
    如果银行不同意贷款给你，可以试试房屋按揭公司。英国最大的是哈利法克斯，其他如里兹或者奈逊卫德都可以。但你要首先在他们那里开个存款帐户，放进一定的钱。他们也要看你有没有固定的收入。若拒绝的话，你可以从电话黄页号码簿，或者地方报纸的“房屋按揭经济人”栏下找到一些经济人，他们同银行或者房屋按揭公司都有特殊的关系，可能在不需要你出示有固定收入证明和存款帐户的情况下，为你搞到按揭贷款。
    无论从哪里搞到贷款，他们都要求你至少买两项保险，一项是你的生命保险，它确保在你一旦因病老，或因事故而失去工作能力时，保险公司可以为你付清贷款。另一项是房屋保险，它确保你的单元因水，火，风，战争等的天灾人祸而毁掉时，保险公司可以出钱修复，或为你还清贷款。另外，你还必须通过一位律师来为你办理房产的贷款和过户手续。所有这些费用至少还需上千英镑。你若一时拿不出来，我可以考虑借给你，或作为房租提前付给你，但在任何情况下，你以后都应按月付给我一些利息，它的多少和时间长短都好商量。
    你的托尼（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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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托尼，
    多谢你上封信上就在英国贷款买房子事宜，所给以的那么详尽的指教。在赞叹你们盎格鲁撒克逊种族的人处事那么认真的作风的同时，我更推崇你们那不碍面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事先讲好条件的态度。这很似我们中国人所说的“亲兄弟明算帐”，但实际上却抹不开面子，嘴上你我不分，强装大方，心里却在斤斤计较，久而久之，反而伤了和气。我完全同意无论是你以先借给我钱，还是预付房租的名义来帮我解决贷款买房子的初始开销，我都付给你利息，或者你把利息从应给我的房钱中扣掉。这样我用你的钱也心安理得，不够用时不会犹豫再向你启口多借。
    正如你所说的，因为我没有固定收入，虽然来英国已经一年多了，为申领失业救济金，把我刚来英国不久在银行开的一个存款帐户给关了；后又因买车，没有攒下现金在银行重开个存款帐户，银行不肯贷款给我。后来我联系了几位房屋按揭经纪人，他们到的确不坚持我是否有固定的收入，但要求我在他们推荐的房屋按揭公司里开个存款帐户，至少存上一千英镑，三个月不取出来，才有可能为我搞到贷款，作为介绍佣金付给这位经济人，同时测试我是否有一定的存款和较稳定的收入能力。你们英国的这套制度真是太健全，算计得太精明，同时也似乎合情合理。即活跃了市场竞争，同时又给公众灵活多样的选择余地。克拉克已用我的名义，在哈利法克斯房屋按揭公司为我开了个一千英镑的存款帐户。
    不管怎样，从长计议，我认为我应该在中国和这里多几条有固定收入的渠道。我现在开始注意，在这里是否能找到这样的机会。至于中国，我认为我的小四合院儿没有得到充分的利用，你一个人住在里面出门也不放心。是否你住北房三间，把其他三面房子租出去，最好是北京的外国人，他们可以付给我外汇作为房租。但独门独院的进出全是大鼻子老外，恐怕会引起居委会和派出所的注意。是否可以找到香港，台湾或者新加坡的华人，他们的外表同大陆人一样，可能会少些麻烦。你可以当二房东，为我监管，同时也从中赚些钱。
    你的萍（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