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启蒙老师张泰金

 

鲍玉珩

 

第一次见到张泰金老师,是在1962年,92日。那时,我尚未到15岁,从北京男四中毕业,我对于到外国语学院附中读书,并不满意。没想到,刚一遇到张老师,就碰了个钉子。张老师问我的情况,似乎很不待见我;但我知道自己入学考试的成绩是不错的。此后,我不知道怎么得罪他老人家了;反正他不喜欢我。也是,看看其他同学,个个都是伶牙俐齿,象人家李秀儒,天依,贾达山,余连生,魏世安,徐烈均等等;可谓是靓哥和漂亮姐。而且人家天生是学习外语的料;口齿,和舌头都是天然造化的外语材料;您看看我又高又瘦,而最为不利的是,天生一个大舌头;嘴唇又不好,牙齿没有一个是长对了的。人家张老师,是外院附有名的语音教学专家;专门为一年级初级生奠定语音基础的。张老师从元音发音开始教起,一个一个认真地教;然后让同学们一个一个地学。这下子可难为坏了我;我这个大舌头---有人说我应该学习俄语--,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对,人家张老师能够喜欢嘛? 于是一次又一次,埃批评,或挨训。这让我这个自尊心很强的人,特别受不了。

老师的批评尚且不论;同学的嘲笑或“帮助”更使得我很难堪。每天早晨,都要进行早读;那时有一位女同学,可谓是俐齿伶牙,语言发音优秀,她的名字应该是李秀儒,您听听这名字,就能够想象出,她有多么棒。每天早晨,作为英语班代表的李女士,很负责地把在教室门口,让同学依次而过,检查发音;李学姐手中还拿着一个本子,记下每个人发音的情况和成绩。这对于我这个大舌头而言,每天都好似过关。您看李学姐:“依,哎,俄i,啊,唉,等。”念得那么准确,好听;再听我这个大舌头;‘哎呀; 唉悠,啊呀1“;那时我心里只想:李姐,您饶了我吧!”。结果一学期下来,英语口语只得了个 3 分;其它人家大多是5分;人家李姐是优秀,5加。我上初中时曾经几次获得优良奖状。这次是跌了个大跤。

这且不算,张老师甚至让我在我母亲面前丢丑。我的母亲当时是北京教师进修学院的副院长;而且负责外语教学;她有时组织一些中学老师来附中观摩教学。有一次,她带领十几位中学英语老师,来附中听课;正好听我们的课。这位张泰金老师也真够损的;明明知道我这个大舌头,口齿不利落,可偏偏点名叫我朗读课文。这下子,可够惨的,我结结巴巴地囫囵吞枣念了起来;结果,教室里面一片笑声,比听侯宝林说相声还热闹。我妈妈气得回家就是一顿臭骂。毛主席说;坏事有时可以变成好事。妈妈一气之下,给我卖了一套灵格凤,叫我每天听一个小时。当然,我天生不是学外语的材料,灵格凤也不管用;但我毕竟学了一些东西。

张老师是一位多面手,多才多艺,歌儿唱得相当不错。那时,外附中有个好习惯,每年度组织一些娱乐比赛;特别是外语歌咏和表演;而张泰金自然就是这些节目的编导和组织人;用现在时髦的话就是“大导”!由于我的口语不好,这样出头露脸的好事,当然轮不到我头上;唱歌还好说,因为我的舌头大,嗓子也不好,所以也就罢了。可跳舞也轮不到我;谁叫我妈没有给我一个好身量,又高又瘦;您看看人家贾达山,个子高高的,于连生,身材标致,都是天生的帅哥;这对我来说特别是刚刚成熟,看到人家哥呀,妹呀,又是叫,又是抱,卿卿我我,很是难过。我们班上有一位上海小妞叫季韵芳,哪个漂亮,天上掉下个林妹妹;那舞蹈跳得“盖了帽了!”她是舞蹈导演;看到象贾,于,徐等人抱着那些漂亮小妞,卿卿我我,哥哥妹妹,扭来扭去;我心中那个气呀; 真是不打一处来。张老师,每次都是亲自出马导演;记得是在1963年,由他指挥,从全校各个语种挑选出有二百个学生,齐声高唱《国际歌》。当“英特纳雄纳尔”响彻云霄时,人们都为之震撼。

可唱的好听,不如福气好。张老师,由于出身,特别是受到妻子的牵连张师母是右派;--张老师开始倒霉了。到我们上高二时,正好赶上”四清运动‘和“反击右倾翻案’,结果张老师走背字了;不久,看不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张老师;他的身子低下了,背开始驼了,话也少了;也不再指挥唱歌了。我记得有一次,是在校外和平门大街上,遇到他,他对我说:鲍玉珩,你悟性不错;但时运不佳,望保重。‘这是在19651966年。

我还记得张师母是一位很好看,很贤惠的女人;据说她的外语水准比张泰金还好;可惜是个右派,还是被冤枉打成的。张老师似乎有两个儿子,现在也有五十多岁了。四十多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张泰金老师,虽然他一直不喜欢我,可我从心里感谢他;因为他是我的英语启蒙老师,教会我学英语;这就是说;教给我一个吃饭的家伙。我现在在美国教书已近二十多年了;也有一个“终身教职”,这一切多亏了张老师;我不知后来张泰金老师的命运如何;但我一直默默地祝愿他。

 

                                                      于美国北卡州绿堡市 2007-1-10

2007.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