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是我们从学校走向社会的第一个起点,是我们度过了青春最美好时光的地方,所以,也给我们留下了永远难忘的记忆——

在这里,愿意和我的荒友、校友共同分享我记忆中的北大荒。

 

我记忆中的北大荒(之二)

 

吴健芳

 

《初到连队》

我们外附有30个人分到了八五三农场五分场三队(成立兵团后就改成“10连”,所以,一直习惯叫——连队)。

10连建在完达山边的一个山坡上,背靠大山,站在连队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麦田,那辽阔的田野和飘着白云的蔚蓝色天空,在遥远的天边相连,风景美极了--

为迎接我们的到来,连里现盖了一栋房子,中间一隔,两大间屋子,靠墙搭的大通铺,一间住男生,一间住女生。

房子隔音很差,那边打呼噜,这边听的清清楚楚;晚上天一黑,大家只能躺在蚊帐里就着马灯,看书、写信。还常常举行“床上联欢会”,女生唱歌,歌声刚停,就会传来隔壁男生的鼓掌叫好声;男生最爱学各位中央领导的讲话,惟妙惟肖,话音未落,已惹得这边女生笑声一片……

我们到时,盖房剩下的一堆石头还没来得及搬走,于是,成了我们休息、照相的“小假山”,到连队后照的第一批照片上,就有这“小假山”的踪迹。

前排右起:韩平伟、汪士林、郭峰、吴健芳,后排右起:涂小燕、廖维真、唐士平、陈琦。除汪士林是英语班的外,是初三西去北大荒的全体女生

房前钉了一排脸盆架。

除了洗脸、洗衣服,脸盆架下,还成了我们冲洗照片的“暗室”——

通常在脸盆架上蒙上被子,一个人钻在里边作业,外边还需4个人捏住被子的四个角,防止月光漏进去,另有2~3个人拿着扇子来回的帮他们轰蚊子。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还冲洗出来不少高质量的照片,套用现在的一句话:外附的同学们,真是“太有才了!”

连里还给我们准备了两个大水缸和一口大锅,用水要自己到井台去挑。我们这帮在城里喝自来水长大的孩子,谁也不会挑水,开始女生就拿根扁担,两个人抬水,“老黄牛”李书红是男生中的“劳动模范”,每天都抢着去挑水,开头,他挑着两桶水,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样子,直让人担心他会随时摔一跤。

可没过多久,挑着满桶水健步如飞,对我们来说已不是什么难事儿了,到伙房当炊事员后,往地里送水送饭,挑着担子,我可以不歇气儿地走半个多小时。

连长李吉武,是58年的老转业兵,山东人,性格豪爽、嗓门大,人称“李大咋呼”,特像电影《上甘岭》里的连长。

不知是谁向李连长假传“圣旨”说:我们从北京来时周总理说了,知青到连队第一个月是半天劳动,半天学习。也许考虑到我们刚来,也干不了什么活儿,连长作出一副坚决执行总理指示的样子,果真安排我们半天劳动,半天学习---

那半天劳动干的都是轻活,另外的半天学习也就是在宿舍里念念报纸,大部分时间都是睡觉、写信(刚到北大荒时,写信、收信是件大事)。

女生的活儿是到菜地帮忙。

7月,正是北大荒蔬菜瓜果收获的季节,每次放工回来,我们决不空手,经常用套袖装满了黄瓜、土豆带回宿舍,等吃完晚饭,就有勤快的往锅里倒上水,煮土豆或嫩玉米,只要听到一声“土豆熟喽!”的吆喝,马上会从门里、窗户上冲出人来,敲盆敲碗声响成一片,不一会儿功夫,锅里的东西就一扫而空---,那时,觉得煮土豆真是特别的美味!

这样的大集体生活只过了几个月,冬天到了,我们又分别搬进有火炕的小屋,开始了小集体的生活。

《救火》

北大荒有个习惯,每年收割完小麦后,要把地里留下的麦秸烧掉,便于来年再翻地、播种,这就叫---烧荒。可如果没弄好防火带,或者风向改变,就很容易跑火;在北大荒,救火可是常事,当年,有许多知青,就因为救火被烧伤毁容,甚至献出了生命。

没想到,我们来了没多久,就遇上了救火的事儿。

一天,听说连里有块地跑火了,站在连里就可以看到,远处有一个地方,浓烟翻滚---,只见李连长一脸严肃地走过来说:连里的男劳力都下地了,需要我们这批知青中的男同学和他一起去救火,让大家准备准备。

我们刚来没多久,还不知道跑荒、救火的残酷性和危险性,只觉得,队长这么看重我们,得好好表现表现,男生们很兴奋,忙着整着装,找工具,女生们为了给他们“壮行”,在宿舍翻箱倒柜,把家里带来的,农场发的,所有剩余的食物饼干、糖果、碎面包以及水壶等等,都找了出来,十分郑重地塞给即将上火场的战友们。

连长找来了拖拉机,后面拖着个大木爬犁,男生们坐上爬犁,带着工具和女生送的食物,以及一大堆“要小心!”“互相关照点儿---”的嘱咐,雄纠纠、气昂昂地开赴火场。

正在我们翘首以待的时候,又听到拖拉机的轰鸣声。

一看,像走的时候一样,拖拉机拉着一爬犁的人,“原封不动”地回来了。

原来,到了火场一看,火太大,就这么几个毫无救火经验的人,别说救火了,万一烧着一两个,那更不好交代了,于是,连长一声令下,拖拉机掉转头,又回来了。

火是没救成,可他们带的食物却一点儿没剩下。

就在连长向上级汇报火情,分场准备组织人力灭火时---,半夜,突然下了一场大雨,雨声把我们惊醒,大家高兴坏了,在床上就载歌载舞起来---“我们欢呼,我们歌唱,万岁万岁毛主席,我们欢呼,我们歌唱……”

感谢老天爷,在关键时刻下了这么一场及时雨,要不,不知又要出现多少救火的“英雄事迹”呢。

雨后的第二天,连长带着我们一起到地里去“勘察现场”,调查起火原因,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把火不是我们队烧荒引起的。

回来的路上,老天爷可就不照顾我们了,突然又下了一场雨,广阔的北大荒田野无遮无拦,连棵能避雨的树都没有,我们就只好像歌里唱的“风里锻炼、雨里考验”了一把,走回连里,个个都成了“落汤鸡”。

《分场宣传记事》

来到北大荒不久,分场要组织一台节目,人员以一队的知青为主,因为那里离场部最近。我和涂多源被抽调参加,她拉手风琴伴奏,我负责编排舞蹈。我们三队距分场有十几里地,每天来回走,太费时间,于是,我俩就住在分场招待所里。

招待所的屋子,进门就是一铺大炕,上面铺着炕席,可以睡一个班都没问题,此外啥也没有。

到了晚上,给我俩每人发了一床薄褥子、一个枕头、一条毛巾被,那铺大炕就随便我们睡了---

我白天跳了一天舞,实在太累,倒头就着了;半夜,被拍东西的声音弄醒了,睡眼朦胧中看见老涂撅着屁股,举着手电,趴在炕上找来找去……

“干吗呢?”我迷糊中问,

“有跳蚤!”老涂边说,边---拍!又朝炕上拍去。

啊!有跳蚤?我立马清醒了,马上爬起来参加“战斗”,这跳蚤可是动物界的跳高冠军啊,我俩噼里啪啦,忙活半天,收效甚微,再说,这炕这么大,怎么消灭的完呀!

唉,折腾半天,腰也酸了,眼也花了,跳蚤也更看不清了,算了,随它去吧!

就这样,在分场住了半个多月,“收获”了一身跳蚤咬的包。

节目排练的挺顺利,尤其是舞蹈《草原上的红卫兵见到了毛主席》,受到了热烈的欢迎,毕竟,这是我们从北京带来的节目,让这里的老职工耳目一新。

经领导审查通过后,开始到各队去巡回演出。

每到一地演出,观众席的第一排都有一个熟悉的男孩子,那是个在北大荒出生、长大的老职工的孩子,真称的上是“铁杆儿粉丝”,他楞是一直跟着我们的演出队,看了十几场,他说,最喜欢的节目就是舞蹈《草原上的红卫兵见到了毛主席》。

舞蹈《草原上的红卫兵见到了毛主席》歌词如下:

“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卫兵,从草原来到天安门,无边的旗海红似火,战斗的歌声响如云,伟大的领袖毛主席,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啊赫嘿~,啊赫嘿~

敬爱的毛主席,不落的红太阳,草原上人民热爱你,万岁、万岁毛主席!“

在分场各队的巡回演出结束后,我和老涂终于告别了与跳蚤为伴的日子,高高兴兴步行回自己的家——10连。

北大荒的公路上,真可以称的上“人烟稀少”,别说车了,那黄土路上和一眼望不到边的田野上人影都难见到一个。8月,正是麦收季节,除了小麦地的康拜因(收割机),大部分人都在场院上。

天热,看看四周没人,我俩解开了衣扣,畅着怀,让凉爽的清风扑面而来,驱走一身的燥热,走着走着,一阵高兴,我俩就肆无忌惮的扯开喉咙,放声高唱起来:“同志们--加入我们的小队,我们攀登--高高的山岭,那里有我们--驻地和营房,我们是游击队之鹰!……”(南斯拉夫歌曲)

畅快地边走边唱,不禁感叹到,这青藏高原和黄土高坡上的人,为什么嗓音都那么高亢嘹亮呢,应该都是像我们一样,在没有人的广阔天地间练出来的。

 渴了,我们跳下路边的玉米地或菜地,顺手撅根嫩玉米杆、摘两个西红柿,边走边吃,那份儿爽——就别提啦!

2007.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