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离开外附

 

路亚珊

 

 我是1975年入外附日语班的学生, 19827月外附毕业, 因为其间赶上恢复夏季招生, 我们整整在外附学习了七年半,所以,我们现在说的外附的同窗,应该是七年半的同窗。

 可以说 从上外附的那天起,我们每天都羡慕高年级的大哥哥大姐姐们, 羡慕高年级的男生有一副可以让女孩子依靠的肩膀,羡慕高年级的女生身上特有的的成熟老练,让我们幼小的心灵中,总是充满遐想,盼望着自己什么时候也长成毕业班的模样。在外附的红色记忆中,每看到毕业班的学生,戴着大红花,被大汽车送出学校大门的时刻,都让我们这些小字辈充满了惊羡的目光。都说我们82届迎来了改革开放的好时光,中国恢复了高考制度,外附的学生再也不用上山下乡了,大部分学生凭借着得天独厚的师资\高素质的学生\七年半全封闭的外语教学优势,使大部分学生可以升入让同龄人望洋兴叹的全国重点大学,我们82届可以说是幸运的一代。 其实我们能够上这所红色的学校,也就成为同龄人中的幸运儿。

 82年是我们在外附的最后一年,也是我们向高考冲刺的一年, 当我们迎来最后在外附学习的一年时,早已经没有了高二学生的傲气(我们那时是高二毕业),每天都是加班加点,直至高考填报完志愿后, 大家被通知要照毕业相时,那时候也感到全班同学快分手了,每个人都为自己的未来打算着,对“分别”的理解并不深刻。到了高考分数线下来,我们最后一次到外附领来大学入学通知书\办完退校手续后,回外附的路上只见到三三两两的同学, 那时候才初次品尝离别的滋味。

 记的82年夏天,我最后一次去外附,那时毕业手续都已经办完了,再也没有自己的宿舍可去了,直接去的是班主任藤瑞老师家, 那天我没有看到我们班的其他同学,只听藤老师跟我说,“一来大学通知书,你们二班就分成了两大阵营,考上大学的欢欣鼓舞,没有考上大学的,再也不露面了,好像是考上大学的人,剥夺了落榜生的大学资格似的,一个好好的二班,顷刻之间就土崩瓦解了”。 我能听出藤老师讲这话时的无奈。是啊,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七年半的同窗也有各奔前程的时候, 这难道就是我们盼了七年半的高二学生吗? 再看看我们的学校,真的从那时候起,让我羡慕的是比自己小的师弟\师妹了,他们可以自豪地走在母校的校园中,依然重复着简单的三点一线的求学生涯。人们常说的,只有失去了,才会珍惜拥有,那天我的心情特别沉重。在回家的路上,独自一人,让我手中紧紧握住一个小手帕,进了家门后我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痛苦,让我失声痛哭了。七年半的外附寄宿生涯,已经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心灵家园了,就这么再也回不去了,七年半的同窗,已经铭心刻骨地融化在血液里,永远地输入到了大脑的记忆库中。可是顷刻之间,大家就分手了,那份失落,早已被大学录取通知书给冲淡了。家里人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痛苦,他们不理解我失去校园\失去同学,会使18岁的我,这么不堪一击,只有那宣泄的泪水,能够读懂我对外附的热爱,对同学的思念。那一时刻,让我真的感到失去外附\失去同学,如同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

 这种感伤,一直伴随我上了天津南开大学日语系。 我从外附的同学来信中得知,我们刚一毕业,苏州街门口就开通了323路,我们可以不必走40分钟,到魏公村上332路了。记得我利用节假日,去北外看望外附同学时,我从我们班女生的口中,听到的就是这样的话:“我们在外附上学时,虽然大家也勾心斗角,可是上了大学才发现,还是我们外附的同学素质高,那全国各地来的大学生,根本就没法跟外附的同学比”。有时我们也去看看我们的母校,教室被北外在蚕食,总会听到那个老师调到北外了,直到外附解散,我们只能从北外的教师队伍中,去找我们外附的老师\去看望昔日外附的老师了。

 记得在外附解散后,我利用工休日,去看过外附的物理老师——耿月霞老师,她被分到北外电教室,作为一名外附的老教师,在母校解散后,耿老师当上了北外的辅教老师,每天都跟无声的磁带打交道,纵使革命热情再高涨,耿老师面对的不再是学生,而是无声的电教室。耿老师对我的到来,非常欣慰,她直言向我表述了对外附的怀念,对我们这些外附学生的思念之情。对北外吞并外附的不满\愤懑之情。我想,这是每一个外附的师生共同经历的真情实感。那时候,才真的体会到,对外附产生浓浓的割舍不下亲情的,何止是我们这些外附毕业的学生,还有老师,那些辅教人员,包括食堂的大师付,他们都跟这个校园结下了理也理不清\剪也剪不断的深情厚谊。

 耿老师嘱咐我,一定要把外语学好,我感觉到耿老师的话外音,只有外语老师在外附解散后,依然活跃于北外的讲坛上,依然可以干自己的本行,而其他辅科老师都是改行,离开了他们热爱的教学岗位。可是我们班英语班的人告诉我,外附的外语老师重新到北外教书的真实感受是微妙的。他们在外附教书时,羡慕一院之隔的大学老师。同为北外毕业,可是同班同学中就有人是北外的大学老师,教的是大学生,工作又轻松,名气又大,可是他们在外附教的是小学生\中学生,他们付出的心血多,可是名气比不过大学老师,他们在外附教书时,有的外语老师就盼望着到北外教大学生。可是外附解散后,真的让他们都实现了教大学生的愿望了,他们那时才发现,跟他们真的建立起骨肉亲情的,不是名声好的大学老师,而是外附的这些中\小学生。人只有付出的时候,才会得到,人只有失去的时候,才会珍惜拥有。在外附,这些外语教师付出的心血多,跟学生的感情深,这些都是大学老师得不到\体会不到的。所以,有过这些切身经历,他们也表达了对外附的热爱,对外附学生的思念,对外附解散的不满\无奈。

 再去看看被外附吞噬的校园吧,昔日的教室已经被打上北外各种学习班的牌子,可是他们掩饰不住,它们就是我们当年的教室\宿舍。我们这些北外附校的学生,总会扪心自问,为什么天津\沈阳\西安的外校还在年年招生(我们学校转来过全国各地的外语学校的学生),外语学校不因时代变迁就停办,而培养了我们3300多学子的母校,就让它偃旗息鼓\停办了呢?我们永远不会理解,就像社会上的人,不理解我们毕业了,为什么会用大哭一场的方式,告别这所学校。因为我们这辈子,外附就如同把我们养育成人的父母,已经永远不能从记忆库中删除了。人们都知道,小孩十几岁之前,记忆是断断续续的,十几岁之后才开始正常的记忆。北外的存在,正是填补了我们记忆的空白,我们在拥有了完整的记忆后, 能够让我们记住的唯一的学校就是外语附校。

 岁月如梭,人到中年的我们,外附的校园情\师生情\同学情,将伴随我们一生,这是我们人生的财富。所有从这所红色学校走出的老师\学生\辅教人员,包括食堂的大师傅,都不会忘掉这所红色的学校。我们是爱外语附校的,我想外附网站之所以能够吸引三千多海内外学子,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想,每一个从这所红色学校走出来的人,都跟我一样,对这所红色的学校,永远投入的是一个赤子之心,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写于美国       2007514

 

2007.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