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是在海上飘泊过

谁就不能在海畔岩石的阴影下

得到安眠。

 

――莱蒙托夫

 

        一

 

自从命运的小船

被我自己砍断了

那条系在港岸上的绳缆，

自从一阵旋风

把它拖离了

那个树影斑斓的浅滩---

 

深海里的狂风

便开始吹起了它的风帆，

群山似的海浪

便成了它一起颠簸的伙伴。

 

最初的几个

烏云密布的夜晚，

后悔便开始一絲絲爬上来，

引我想起那个无风无浪的港湾---

以及山那边的

炊烟，

 

斜雨中的茅舍

和晚雾中的稻田。

难道那不也是生活，

难道那种生活不更加美满？

我怎么偏偏要离开它们，

独自品偿这大海的荒蛮---

海，寂然无声地伸展着

它无底的深蓝，

烏黑的天幕下，闷雷紧接着

火蛇般的电闪，

一个滾近的霹雳，

猛地炸开了海洋深沉的矝持，

排山倒海的巨浪

开始显耀起海的真正的狂澜。

我随着这只可怜的小船

登上浪的高峰，

又落入海的深涧。

天和地，

在狂浪中旋转，

小船上的我

已不知道

是堕入海底

还是扑向云天---

 

终于，暴风逝去，

狂潮平息，

我又回到了

那个安静的浅滩.

岁月飞逝，

今天已代替了千百个相似的昨天.

我仿佛也能品尝另一杯香醇的美酒，

在树的阴影下，

得到安眠.

 

          二

 

如今，大海啊

我又站在了你的跟前

又一次升起了我启航的风帆.

心，又鼓起了飞翔的翅膀，

眼，又燃起了渴望的火焰.

啊，你无边

九月的高空，

啊，你万顷

海的波澜!

海风，

像一只慈祥老人的手

又一次温柔地颤动在我的发际，

 

海燕，

这快乐的暴风雨的精灵，

又一次扑打在我的船舷.

阳光，

慷慨地洒下

它无际的平和，

大海，

却沉默地保持着

它固有的威严.

 “起航吧，水手!

我还要叫尝尝我的历害，

我的狂澜!

 

---什么，幸福?

当然，只要你肯付出

你的勇敢!”

那声音消失在无边的海天，

面前依然是不可预测的无限.

但，不是吗?

一颗水滴

还能在阳光里，

反射出七种光彩，

一块硬铁

还能在锤打下，

迸出万点火焰!

大海，请收下我

请把我在你的狂涛中熬练!

 

           一九七三年秋